松即是紧，紧即是松，松与紧的对立统一

卡修

郑曼青论拳只谈“松”，他借用杨澄甫之口讲拳，说杨澄甫教拳整天都不讲话，但一天却要提醒徒弟几十次松。这给人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，但却是错的，说明他根本不懂什么是松，也不懂太极拳的学习规律。


（郑曼青）
我以前写过好几篇文章专门讲松，它难以理解，正是因为它有动词、名词、形容词三个词性，有很多含义，还因为松包括肉体和精神两个方面，更因为松是一种状态，一种程度，需要紧来参照，所以是一体两面，是一分为二，是对立统一。
先讲松与紧是一体两面。
佛教有句有名的话，说“空即是色，色即是空”，看似绕口令，故作高深，实际上，这就是对立统一，是一体两面。太极拳的所有对立统一的关系都是这种关系，比如刚柔、开合、松紧、动静、进退、方圆……它们既有对立的一面，又有统一的一面，而且是同时的，只不过有时候只说其中的一面，但另一面并非不存在，有时候是一回事。
我举个例子，比如水温四十度，你说它是冷还是热，还是凉，还是不冷不热？说它冷也行，说它热也行，说它不冷不热也行，需要一个参照才能下结论。四十摄氏度是它的客观存在，至于冷了热了是主观判断。


（水温是客观的，冷热是主观判断，有对照标准）

再如玉的硬度6.8到7.3之间，就说6.8吧，你说是玉的硬度，当然也是它的软度，它就那么硬，或者就那么软。比起普通石头它硬，比起金刚石它软。


（硬度即软度）

再如体温，37摄氏度是热还是正常还是冷？以前是正常，现在是略高。得有一个人为的标准参照。
太极拳难以理解，就是因为没有人为的标准参照。你说松，什么状态是松？或者怎么不紧是松？紧到什么程度是松？
再举一个例子，过盘山公路，一个转弯的地方，很难走，你怎么提醒司机？前面不好走，这是要他紧张起来；别紧张，这是要他放松。所以既要专注，又要放松。专注是紧张，而放松又是不紧张。就是要有一种最合适的紧张状态才行。这就是太极拳要追求的状态，既警惕，又不慌张，不紧张。紧与松就是这么一种状态，分为两面说，有的提醒注意，那是紧张，有的提醒放松，就是不紧张。适度的紧张或者放松就是一种类似硬度的状态，至于说是松或者紧，都是因为参照问题。这种状态难以表达，所以分为两面来表达，甚至分得更细来表达。我谈拳的时候，很多人嫌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了，实际上是没有办法，因为抽象难懂，因为笼统只好具体。是他们真正理解这个抽象的概念了吗？当然不是，是他们自己把问题简单化了。



练太极拳先别管松不松，先勉强去做，熟了才能放松。这跟学车一个道理，开始你叫他松也松不了，两手紧抓方向盘还操作不好。熟练了之后一只手拨弄方向盘都能开。因此，先把动作尽量做到位，然后追求熟练，熟练了就自然了，自然了才是真的松。
松的状态就跟玉的硬度、水的温度一样，都是一个客观状态，说它紧也行。只要不慌张，不过分紧张就是放松。极致的放松也不是一点都不紧张，只是紧张得少而已。因为说松说紧是一回事，又没有一个参照标准。
不只是打太极拳，站桩、打坐也都一样。通过它们，我再谈谈对立统一。





站桩有的地方是紧张的，但在紧张的前提下要尽量放松。什么地方紧张？腿紧张，支撑站立的所有部位都紧张，保持姿势的所有部位都紧张。头领劲有往上的紧张，松沉劲有往下放松的紧张。放松与紧张是同时存在的，它不是一体两面，而是对立统一。
再如打坐，看高僧打坐是把双腿用布紧紧包裹起来的，双腿是非常紧的，而身体的其它部位是要放松的，否则进入不了心静而定的状态。紧张与放松是同时存在的，是既对立又统一的。
那么专注和虚无是不是一种放松状态？



可以说，专注是一种紧张状态，正因为专一的紧张，所以整体是放松的。如果你理解不了，那么你回想一下，自己专心解过数学题吧？大脑高速运转，紧张不紧张？紧张，但对自己的一切都忘了，身体紧张不？不知道，精神紧张不？不知道。实际上，专注就是专一的紧张，而不是放松。我们练拳首先得追求专注，也即专一。拳论说专注一方，就是专注一个方面，在一个方面紧张，让杂念消失，只有一个念头。比如佛教修炼，心专注莲花，心无旁鹜。人练气功专注呼吸，或者意守丹田，都是为了专注，都有适度的紧张，用一个紧张代替所有紧张，目的是去除杂念。只有一个念头，儒家把它叫作诚，诚达到一定程度叫作实。
虚无是不是完全的放松？也不是。只是专注的进一步而已，是若即若离的状态，不再那么专注，但还是没有杂念，对正念若即若离。这种意识状态就是神的状态。无意识的专注就是神凝。神凝不紧张吗？略微的紧张，不是完全茫然无措。
因此，练太极拳先勉强去练，然后追求专注，不能在练的时候杂念纷纷，甚至走神。反复练专注，最后自然就虚无了。
最后告诫拳友们，理解不了阴阳，不要谈拳，一谈就错，因为一谈就片面，就绝对，就静止，就孤立，不会辩证、相对、运动、联系地谈问题。